乡村画室散文

一九七二年五月，我们工厂在“备战备荒”形势下，搞拉练活动。我们大队人马从北京出发，经过几天行走，又向东北方向平谷县的深山缓缓而行，沿着进山的蜿蜒公路，艰难前行。翻过一架山，看见群峰环抱的一处被树木遮掩的村庄。这里是东古村，此地山不高而秀丽，水不深而澄清，东古村依山傍水，景色十分迷人。村庄道路两旁墙壁上到处绘有大幅彩色图画，尽是花鸟草虫，或三国水浒题材，连农家的影壁墙上都有壁画。大家感觉非常惊讶！那天，我们拉练队伍住宿在东古村。趁此机会，我上门拜访了农民画家—东古村会计孙庆禄。

孙先生生活在偏僻山村，居于陋室。孙先生才华横溢，绘画技艺超群，水墨丹青的同行们都很敬佩他。好奇之心驱使我前去拜访，进院门一看，院落围墙是用山石垒砌，虽低矮却整齐。院内的.房子是用石头砌成的，房顶是由泥和稻草抹平而成，院子很大，西墙下是猪圈。见此情景，与我想象中相差甚远，原以为画家居舍，应该庭院养花，廊栏雕饰，彩壁霞飞。进到屋里，室内柱子老朽，曾经糊过报纸装饰，如今已露出破旧。墙上没有悬挂字画，墙壁污浊，家具简单陈旧。这就是颇有名气农民画家的住所，真让人不敢相信。

孙先生待人热情，他脸上温和而朴实的笑容驱走了我的拘束感，很快我们两人便没有初识的陌生，像早已相识多年的朋友。交谈起来才发现孙先生非常健谈，并且说话幽默风趣，让人感到由衷的愉悦。在我一再恳求之下，孙先生拿出他多年的作品，让我欣赏，一幅幅绘画，令我眼界大开。孙先生擅长国画，笔墨细致，绘山而凸，画水而流，尤其是工笔画更是细腻逼真，令人抚画称绝。

“我现在正潜心油画创作。”孙先生说。

孙先生转身，拿出一幅刚刚完成的油画—“暴风雨的海岸”。画面上，大海辽阔，海滔接天，惊涛骇浪拍击岩石，激起浪花点点。构思大气，手法豪放，采用画刀甩色作画，气魄非凡。

我问孙先生：“这么气势磅礴的作品为何不拿出去展览？”

孙先生平静的说：“展览是为了扬名，扬名是为了社会承认自己。艺术创作心一定要静，功利东西多了，这就污染了自己的心灵，泯灭了创作的源泉，创作灵感的激发不是靠知名度，而是得乎于山水之间。你看这东古村附近十村八店的，是多么大一张画纸，无论那家盖了新房都会请我去作画，我在那里创作，追求我的艺术，那是我创作的自由天地。”

短短几句话，令我肃然起敬。孙先生淡薄名利，温和处世，有大才而不炫耀，正是，姜太公之风格，扬州八怪之雅俗。那些当代画坛名家岂可比得上？久闻李白有诗云：生不用封万户侯，但愿一识韩荆州（韩愈）。常常不解其意，今天一见孙先生，使我人生境界有所顿悟。此时的心境，即便见到当今执政的部长（相当万户候），岂有见孙先生之时，如此兴矣乐矣。成都的杜甫草堂，草堂简陋，杜甫诗章盖世，虽是寒门，却流芳百世。孙先生的陋室虽小，却经管着全村百户人家钱粮，出纳报销，生产队账房也。孙先生为建设新农村，羊毫绘景，美化家园，献身于家乡。

告别孙先生，走过村中的老槐树，回头望去，黄昏已到，夕阳斜照和壁画交相辉映，自然画面中充满着画家对故乡的绵绵乡恋，悠悠乡情。